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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拉魂腔》札记
云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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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陈先发的小说《拉魂腔》,我的确被深深震撼了,震撼我的不是那些勾连人物之间的故事情节,而是故事情节之外的某些东西,比如拉魂腔剧种、风习民俗的引子、独特的审丑视角,等等。
努力再现或者说还原古朴乡村的厚度与真实,便是这篇小说的主旨所在。中国古代灿烂的传统文化精髓,是统摄和熔铸一个民族性格与精神的核心要素。然而,工业文明以及后工业文明的作用,本来灿烂的东西,变暗淡了,本来主要的,变次要了,本来前台的,变后台了,从城市消失殆尽。我们想要再感受一下,简直就是一种梦想了。因为城市周边的乡村大多感染了城市病症。你需要到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尚可感受到一点点中国真正乡村的瘢痕。毕竟,用工业文明的课本缝补起来的个体生命,早已不屑于谈论中国文化传统了。这种叛逆是否值得,我们自身是无法给出正确判断的。我们应当跳出来,就像《拉魂腔》的作者陈先发那样,用小说的文本意义暂时遮盖住我们对现世的那份厌倦与绝望。
小说本身有许多可圈可点的地方,我以为至少有三点,是对当下文化心态在回归意义上的修正。
其一,奇风异俗的发掘或杜撰,其目的不在彰显宿命感,而在于打造和编排出可以环环相扣的古朴乡村的信仰仪式。东方文明的归宿是土地,而非漂泊和海洋。土地上的收成好坏与否,一看天道,二看人勤。所以,东方文明是讲究季节和轮回的。卜知季节里的灾难,轮回典范化的善良,这就是作者笔下乡村人的真实生活形态。
缺失风习民俗的乡村,是乏味的,是令人不堪忍受的。《拉魂腔》则是意图补上这一课,彻底地还原东方式乡村的深度。
其二,故事情节之外的神秘气象。工业文明里的科学主义,将生活数字化、技术化了,将生命程序化、理性化了。在我们捏合和摆弄物质的能力大大提高的同时,以简单和重复命名的麻木,也就成为了我们工作之余的唯一表情。我们经常恐惧于此,又欲破其门而不得其法。小说《拉魂腔》对神秘气象的描绘,不敢说这就是消弭麻木的一种破法,但至少是提供了一种可以让我们模仿和内省的可能。
现世的爱情只剩下三种动作了:拥抱、亲吻、做爱。类似于思念、回忆、忏悔的种种情感动作一概被略去了。现世生活的节奏里没有安排这些动作的时间,似乎也不那么紧要了。仿佛我们生活的全部,就是做一群宁可陶醉于麻木的死蜘蛛。
对此,作家陈先发显然是一个有着沉重痛感的觉醒者。他以优美、浪漫的抒情笔调,对人类情爱进行了不同侧面地展示。阅读这样的文字段落时,等于是受了一次情感教育,也让我们忽然有了一种悄悄的冲动。
其三,着眼于丑陋的审美视角,并非作者首创,但在这篇小说里却对小说主题发挥了非常独特的艺术功效。外貌上的、行为上的丑陋描写,在小说里比比皆是。说实在的,能够想到并一直占据着这种独特的审美视角,一要勇气,二要真诚。同样的情境、景物,摆在眼前,我们通常不好意思撕下脸上愉快或憎恨的表情。但作家陈先发偏偏是一个真诚到骨头的人,他有着非常强烈地抗拒虚伪的愿望,或者说使命感。
绝非巧合,阅读了小说中一处处与丑陋有关的描写,我们都能做到坦然接受。这是为什么呢?细想一下,似乎正如小说人物命运的种种结局所告知我们的,良知才是贯穿我们灵魂始终的那一件利器。关于这一点,我们大家肯定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过。敢于直面丑陋的所有有良知者,必然都有一双炯炯的目光。情动于中而诉诸笔端,于是,打动我们的心灵就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了。
就此而言,虚伪是我们做人的老师,也是我们做人的障碍。两相比较,我们就会明白,空有审美愿望是不行的,还要有直接对准了灵魂的审美视角才行,尤其是当丑陋将要席卷某种审美之物而逝去时。
拉魂腔/陈先发著/花城出版社/2006年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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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2005 7:11:49 PM] |
读《拉魂腔》札记
[#84: 3030, 4/1114] - 云抱 (12/21/2005 7:11:4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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