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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必圣的几首诗
朱必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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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瘦下去
木头瘦下去,
夜晚更加稀薄。
我的梦最轻,
蚂蚁都抬得动。
饥饿最简单,
任何动物都能理解。
即使深夜,
它也会不停翻身,
像丢失了过去的一件纪念物般不安。
我的邻居,
没有一个醒来。
即使饥渴,
他也只在梦里呼喊。
白天争吵,
溅在地上的唾沫已经干透,
全都在空气里。
他隐约只见一副面具,
上面的笑,
也是苦笑。
但没有人看见,
只有我,
捡来,做成了一个句子。
2003年3月16日
如果我呼唤你
--致茨维塔耶娃
如果我呼唤你,
当然得不到回声。
你离我过于遥远,
再强劲的风也难追上你的脚踪。
你像箭一般离去,
天使把你射向世界,
诗歌把你射向天庭。
你是位母亲,
想留一件得以纪念的事物,
给这个苦难的世界。
他是你自己,
也是你儿子。
你受害无论多深,
还是只能无穷无尽地祝福着儿子的世界。
你是位诗人,
只能尽快忘记痛苦,
要记得你所乳养的不仅是儿子,
而且还有世界。
即使产血还未干透,
你就得运用感恩和赞美的力量,
来驱散儿子四周的厄运。
为此,你成为世界的受害者,
把自己架在痛苦的箭弓上。
2003年5月4日
夜晚,所有的灯都熄了
夜晚,所有的灯都熄了,
也没有一个人在空气中行走。
好像他们全是物什,
主人用过了,
还洗涮干净,
全都收拾起来。
有的放进柜子,
有的直接搁在台面上。
他们全都整齐有序,
仿佛天生就懂得服从。
这些物什没遮没挡,
全在空气中。
尘埃飞扬起来,
全都又回到他们身上。
他们不能保护自己,
是弱者中的弱者。
手杖没了主人也是这样,
只能永远躺在地上。
你如果是在梦中,
再险恶的命运能逃脱得了吗?
2003年4月20日于厦门
半夜下雨
--写于伊拉克战争
半夜下雨,
我们没有听到雨水滴落的声音。
我们睡的床很温暖,
不幸的消息并没有惊扰睡梦。
花还是照常开放,
计划还在心中酝酿。
我们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取得成功,
曾经栽种的种子,
到了那一天可以收获满盘的果实,
它又香又甜。
我们可以用口品尝,
还可以用心欢乐。
被雨淋湿的人,
或许就站在我们的门外。
他们也没有破坏我们心存的梦想,
所有的种子,
都跟我们的身体一样温暖。
我们相信,
只要一点点土地,
它马上就能繁茂起来,
它在夜半生长。
我们还不知道苦雨已经浸湿了无家之人的脚跟,
一切土地已经渗拌了他们骨头里的寒冷。
我们跟不幸无关,
别人的衣衫淌着雨水,
连伤口都向世界袒露着。
我们只有快乐的故事,
到处捕获欲望,
每一只都很肥硕。
无论怎么蒸煮,
味道都一样肥美。
炸弹只在别人的窗外轰鸣,
弹片割伤的只是别人新娘的乳房。
我们从没有受到惊扰,
如此巨大的爆炸,
连一滴水珠也不曾溅湿我们睡熟了的脸。
2003年3月24日
我洗过去的旧衣服
我洗过去的旧衣服,
上面有昨天的汗味。
因为,过去,
我穿着它在外面奔跑,
不顾尘埃滚滚,
不顾身边车水马龙。
不仅如此,
过去,我穿着这件衣服,
在暴雨中追赶。
在我身上,
它像一片树叶那样飘荡。
它不能离开我,
虽然没有我的血脉,
但它弥漫了我的味道。
我用水洗这件旧衣服,
就像洗我自己。
从领口开始,
上面沾满了污渍。
口袋里还剩几枚零钱,
原本那是准备交给乞讨的人,
他们要走了整数,
把零头留下给我。
我要洗掉衣服上面的污渍,
取出零钱,
使它重新成为崭新的一件。
好像从制衣者手里,
我刚接过来一样。
从来,就没有穿着它,
四处奔跑。
2003年3月16日
风吹不走我的肉身
风吹不走我的肉身,
它只能刮走我穿的衣衫。
衣衫不是我的手,
也不是我的一支脚,
我的眼睛还连着我的身体。
世界的气味,
还是我皮肤的气味,
一如往常。
每一道菜里,
我都加入了足够的食盐,
直到咸味可以走遍我的全身。
我辨认世界的器物,
直到看清它的纹路。
无论它有多零乱,
我还是懂得如何使用。
它跟我的身体配合默契,
仿佛我们是由来已久的伙伴,
共同抗击着突如其来的狂风。
每一件生活的器物,
它的重量都十分充足;
不像我波动的内心,
经常像穿旧了的衣物,
许多皱折很难再熨得平整如新。
2003年5月27日
我没有留什么东西备在身边
我没有留什么东西备在身边,
像锋利的刀剑之类。
胆怯的时候,
会用脆弱的手指触摸它坚硬的刀口。
假如我有的话,
它不会是我的敌人,
而是我的一名士兵。
我会拿它当成水壶,
专门用来盛装我的怯懦,
这样,我的怯懦就拥有了一个凶险的外表。
因此,我只是外表英勇,
好像不论遇到怎样的厄运,
我都可以勇猛地扑上前去;
好像面对一切豺狼,
我都是一名得胜者。
即使如此,
我仍是怯懦不减。
在水壶里装着,
正求祷不已。
2003年5月27日
我留给你的不仅只是这个夜晚
我留给你的不仅只是这个夜晚,
相信只有你可以穿越一切距离。
你可以走很远的路,
没有随身行李,
就像是回家一样。
我把自己摆放在黑夜之下,
就像一只瓷瓶,
你正凝视着它,
仿佛星光,
是从无限的天际越窗而临。
我和你就是这样,
各自守候着无眠之夜。
那边,我是你桌上的瓷瓶;
这边,你是我手中的瓷花。
我们所处的虽然地点不同,
但,长年就是这么相互邀约。
2003年6月11日
我不仅只有身体
我不仅只有身体,
而且还有声音。
它奏响的时候,
不需要任何媒介,
只要深夜就成。
这样的声音,
不是用来传给耳朵,
而是为着一双手。
你完全可以把它搂抱在怀里,
它会就此消止颤动,
就像风突然消停于森林中的一棵榛树一样,
仿佛飞鸟返回到了自己的巢穴。
2003年6月11日
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知道的都是我走过的,
我在这些地方出生,
上面记录了我的姓名和籍贯。
从此,世界多了我这么个人,
身材矮小,而心事如烟似雨。
我成了世界的记事牌,
越是疼痛的故事,
我越是记得清晰难忘。
如果在我身上发生一场火灾,
至少我会做为一截黑炭留在现场,
只凭这一截黑炭,
所有人都可以感知到当时的烈烈火情。
我不叙述故事,
所有的情节都是现场。
无论是战争,还是爱情,
我都是信使。
我知道谁牺牲了,
带锈的刀还插在那人的血肉上;
我知道谁恋爱了,
那人把未来描绘得比月宫还有神秘。
因此,我去过的世界,
不是留下信札,
就是还未成曲的哀歌。
我从世界的这一端进入,
不知道何时才能跨过它的出口,
把世界这封信送出天外?
2003年7月11日
同样的锄头
同样的锄头,
使用不同的力量。
有的刨得深,
而有的刨得浅。
所有的人都是为了幸福,
能够不受惊扰;
一切都像美梦里呈现的一样,
从来就没有失望。
扒开的是泥沙,
而获得的全是珍宝。
这一条道路,谁都熟悉,
就是从来没有人走过。
谁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可挖出来的不是岩石,
就是早就腐朽的刀具。
谁也没有见过什么珍宝,
可是骨头已经瘦了,
希望早已暗淡无光。
要另觅一块地,再深刨一次,
可是铁锄重过自己的身体,
挖出来的,都不够埋葬自己,
还要把骨头撒在外面。
2003年7月11-13日
今天的笑只有今天能够感受
今天的笑只有今天能够感受,
今天的石头才是炎热,
明天它已经冷却。
你想有更多的收获,
前途远大,
爱你的总在最远的地方等候,
她从不疲倦。
她是你将来要叙述的故事,
居住在炎热的地带,
她是你遥远的海风。
你不能什么都没有带,
就离开现在,
至少双脚下面传来石头的热量。
你可能把它带到冬天,
把它融化在雪地里。
这,你才算走完全程,
成为真正的沿海诗人。
2003年8月13日
不能体会的事物有许多
不能体会的事物有许多,
首先是现在。
不知道自己是来到这阴晴不定的今天,
还是这阴晴不定的今天台风一样刮到身上。
今天穿的衣服,
今天湿透了,
汗水加上雨水,
还有接着昨天的夜梦。
仿佛每天登乘的是一艘不停遭遇狂风的航船,
今天是这条航线,
明天不知道会走哪一条。
挪亚的时候,
一只斑鸠在船舱里,
就是这样面见洪水。
我们启窗看见天亮,
忘了夜梦,
也改了航向。
忘了哪边走向天堂,
哪边是黑暗的地狱。
2003年8月13日
想忘掉什么
想忘掉什么,
把它完全丢弃在海底深处。
那里,没有一线光芒,
也没有一丝关怀。
它存在,
但没人能够发现它存在。
它像一件废弃的铁器,
没有人再抓握它的把柄来使用它。
身上掉下来的铁锈,
围堆在它的四周。
想忘掉这些,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自己现在还未曾出世,
仍然还在黑暗中等候着。
等到天使来临,
突然把自己接到天堂,
开始就可以做一个幸福的婴孩。
2003年8月13日
简 介
朱必圣,男,1963年6月出生。籍贯,福建省永泰县同安乡。1988年毕业于厦门大学中文系。现为福建人民出版社编辑。
诗歌创作20余年,没有怠过笔。除此之外,写些文学评论、随笔等,还翻译过《诺贝尔奖讲演全集●和平卷》(福建人民出版社)的部分篇章。诗文少有发表,大多都是蒙受任各报刊编辑的友人的厚爱,才偶有见诸国内外的印刷物。主要有《文艺评论》、《当代作家评论》、《福建文学》、《厦门文学》、《世界日报》(菲律宾)、《新陆诗刊》(台湾)等。
地址:中国福州市东水路76号福建人民出版社
邮编:35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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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址:http://www.hongxiu.com/zhuanti/zt.asp?id=242&zlb=z9&
http://www.zhuzyc.com/personal/index.asp?userid=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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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6/20/2006 2:39:58 AM] |
朱必圣的几首诗
[#1907: 7803, 1/704] - 朱必圣 (6/20/2006 2:39:58 AM)
- 拜读大作。
[#1908: 64, 0/559] - 唐夫 (6/20/2006 4:09:5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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