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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湖水：中国先锋诗歌的困境和出路
伊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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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湖水：中国先锋诗歌的困境和出路
作者：伊湖水
导言
诗歌百花园里，菊花、牡丹、玫瑰，甚至小小的茉莉，等等，竞相开放，争妍斗艳，都是美的形式，万紫千红才是春，并不需统一颜色、大小和芳香，但诗人写诗，犹如开出什么样的花，却可以选择，湖水的回答是：为人类进步写诗。我们看湖水写于2004年的一篇作品：
千万不要拆神庙
千万不要拆神庙
那绝对是下策
因为善男信女们
正供奉香火
幸福地接受庇护
千万不要拆神庙
你知道神不存在
但你拆违反法条
可能被警察捉住
拘留起来
两周泡不成妞
千万不要拆神庙
和平与发展是
世界潮流
不能背道而驰
否则将被人民抛弃
千万不要拆神庙
你要是不爱神
最好的办法
是使人，伟大的人类
站立起来
人的脊梁
人的脸
人的声音
人的生殖器官
人的体毛
……
都
站立起来
伟大起来
光荣起来
神圣起来
辉煌的神
也就普通起来
成了人类
人的尊严
人的价值
人的权利
都
站立起来
伟大起来
光荣起来
神圣起来
气派堂皇的
神庙
就会和人类
拍起肩膀
当人
散发光辉的时候
神像会显得
暗淡起来
成为文物
当人的膝盖
直立起来
神庙会自动成为人的
旅游和
文化景点
很少人真正体会到这首诗的意义，正如很少人注意到，不知觉中，中国进入一个尊崇人性、需要大树人类尊严的时代。
一、先锋的意义
写诗歌和文章后，由于大脑过于紧张，湖水喜欢到附近理发店，做一下头部或脚底按摩，一次做头部按摩时，发廊小妹问湖水，要不要掏耳朵，湖水几个月前曾经在这里掏过耳朵，感觉像踩在嶙峋的悬崖上，随时可能失手，却又分外刺激，想起还有些心惊，这次犹豫一下，就答应了她。随后小妹用一根包棉花头的细棍，开始给湖水掏耳朵。
平时很少想到，细棍在耳朵里的进进出出，会牵连这么多的神经，几乎整个身体所有部位都有相应的反应，身体内被刺激得热流澎湃，疼痛但有说不出的舒畅。
先锋诗歌是什么？也许可以用上面的比喻，有些像是掏耳朵，就是把我们平时没有的感觉找出来，就是把棉花棍戳到曾经没有戳倒的地方，激起我们身心的美好的感觉——包括恐怖、刺激、可以忍受的疼痛带来的快乐，等等。
二、关于海子
今天是2006年3月27日，昨天是海子十七周年祭日，朦胧诗以后，海子的先锋地位是不容置疑的，海子诗歌先锋的意义，不在于找到了麦地，而在于艺术手法，海子的许多诗歌，成功地融入现代绘画艺术的思想，对中国从《诗经》到李白、苏轼再到郭沫若、北岛的理性诗歌传统，是一次有意义的颠覆，我们看海子《打钟》：
打 钟
打钟的声音里皇帝在恋爱
一枝火焰里
皇帝在恋爱
恋爱, 印满了红铜兵器的
神秘山谷
又有大鸟扑钟
打钟的声音里皇帝在恋爱
打钟的黄脸汉子
吐了一口鲜血
打钟, 打钟
一只神秘生物
头举黄金王冠
走于大野中央
我是你爱人
我是你敌人的女儿
我是义军的女首领
对着铜镜
反复梦见火焰
钟声就是这枝火焰
在众人的包围中
苦心的皇帝在恋爱
这是湖水最早读的海子诗歌，当时是1990年，在北京某大学读硕士，从一位诗友那里借来的油印的小诗报上，有海子这首诗，立即被吸引且震惊了，开始注意海子，那时他已经去世一年多了。我们看：
恋爱, 印满了红铜兵器的
神秘山谷
又有大鸟扑钟
打钟的声音里皇帝在恋爱
打钟的黄脸汉子
吐了一口鲜血
梦境般热切又恐怖的意象，遏止不住的激情和催人心肺的苦痛，是海子独有的笔触，湖水曾一再把这首诗歌和湖水当时的杰作《往事》对比：
往事
残阳如冰
荒野里游走的幽灵
月亮背着山
雷电的伤痕凹凸不平
海演算着星星和乌云的天空
未听到鸟叫就已入梦
地下的鬼魂
一声叹息后又寂然无声
比较起来，营造的氛围上和效果上讲差不多，但湖水作品大气但更拘谨一些，海子作品更自如一些。
三、海子后的中国先锋诗歌
海子以后的先锋诗歌，有诗坛皆知的“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写作”之争，后来又崛起了“第三条道路写作”，其实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诗歌文本的说服力。
韩东的《有关大雁塔》是一篇影响深远的作品，虽然解构传统是一种历史的必然，不仅韩东一个人在做，但韩东做得尤其出色：
有关大雁塔
有关大雁塔
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
有很多人从远方赶来
为了爬上去
做一次英雄
也有的还来做第二次
或者更多
那些不得意的人们
那些发福的人们
统统爬上去
做一做英雄
然后下来
走进这条大街
转眼不见了
也有有种的往下跳
在台阶上开一朵红花
那就真的成了英雄
当代英雄
有关大雁塔
我们又能知道什么
我们爬上去
看看四周的风景
然后再下来
这首诗歌初看无趣，但细品，觉得结构很好，语言运用接近炉火纯青的地步，虽然只是对传统的漠视或解构，但却刺激了一条向下的路，越走越远，我们看伊沙《车过黄河》：
车过黄河
车正经过黄河
我正在厕所小便
我深知这不该
我 应该坐在窗前
或站在车门旁边
左手叉腰
右手作眉檐
眺望 象个伟人
至少象个诗人
想点河上的事情
或历史的陈帐
那时人们都在眺望
我在厕所里
时间很长
现在这时间属于我
我等了一天一夜
只一泡尿功夫
黄河已经流远
这首诗歌感觉有些污秽，受韩诗的影响也很明显，但对所谓“民间立场写作”的影响犹如烈火烹油，“下半身写作”随后也诞生了，我们看尹丽川《为什么不再舒服一些》：
为什么不再舒服一些
哎 再往上一点再往下一点再往左一点再往右一点
这不是做爱 这是钉钉子
噢 再快一点再慢一点再松一点再紧一点
这不是做爱 这是扫黄或系鞋带
喔 再深一点再浅一点再轻一点再重一点
这不是做爱 这是按摩、写诗、洗头或洗脚
为什么不再舒服一些呢 嗯 再舒服一些嘛
再温柔一点再泼辣一点再知识分子一点再民间一点
为什么不再舒服一些
“为什么不再舒服一些”，这个问题问得很好，确实中国诗歌长期以来假大空居多，基本秉承禁欲主义，到今天，生活节奏加快，生存压力加大，大脑快承受不了的时候，用下半身“直接的快感”和解构，未必不是一种值得尝试的出路。
再如其代表诗人沈浩波《38条阳具》：
38条阳具
我要讲的是一个女人
生活在北方某个小城
她的阴道宽阔通畅
如同一家黑店
总是门面大敞
有一段时间
她有了特殊的癖好
就像胖子爱吃肥肉
苍蝇爱叮牛粪
她想搞搞男诗人
那些南来北往的
那些略有名声的
那些聪明睿智的
那些瘦削苍白的
那些有老有少的
只要来到此处
便被一把揪住
不拘粗细长短
皆被视为硬物
一律塞在身下
被搞的诗人兴奋异常
在各个城市奔走相告
“她就像一只老母鸡
骑在我身上咯咯乱叫”
另一个则略显羞怯：
“我们只是随便搞了搞”
倒是这女人陷入了绝望
举着肥短的双腿愤怒地骂娘
“一年下来诗人搞了不少
用过的阳具足有38条
却没有一个让老娘达到高潮
那些狗屁不通的诗章
跟他妈废纸有什么两样”
沈此诗，虽然下流，但不算多么色情，“下半身写作”很容易和色情写作混淆，很多下半身诗人的作品，分不清楚是色情文学还是诗歌。
这时候，“垃圾派”诗歌又出现了，我们看女诗人小月亮《断章》：
断章
“你看你的脚站在哪里了?那不是大便吗?
快点躲开!”
“你说什么？那是黄金!
是芳香迷人的金色花朵!
我是在和金子接近,
让它装扮我的生活;
我是在和鲜花为伍,让它知道我最爱的是它。”
再看垃圾派创始诗人皮旦的《两个流浪汉打了起来》：
两个流浪汉打了起来
两个流浪汉打了起来
他们打架的地方
不是路上,而是一座
臭气冲天的公共厕所。为了
睡上一个好觉
他们同时来到了这里
其中的一个，已经在这里
睡上六十个长夜了
难道是他们在这里
将要做的梦
发生了冲突
两个流浪汉
先是用手互相直直地指着
对方的鼻子大骂
仅仅三分钟之后，他们就
一蹦一跳地打了起来
（我坚信其中的一个
肯定是我
然而哪一个是我呢？）
由于年龄相仿
体格相仿,精神也相仿
两个流浪汉
一时胜负难分
性急之下,一个流浪汉
一伸手抓起了一把大便
另一个的反映
比猴子还快
他也一伸手抓起了一把大便
两个流浪汉几乎
同时变成了大便发射架
他们是那样的勇敢
为了各自的梦想,他们决心
屎(不是血)战到底
（如果其中的一个
肯定是我，那么，我这是
在干什么啊
这难道就是我的初衷？）
越写越低级，这些曾经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写出来也有点意思，甚至使人忍俊不禁，这也是湖水文章中讲的那个包棉花的小木棍戳到了我们曾经没有触及的地方，有些疼痛，也有些快感，而越来越不可思议的诗歌还在继续，我们看墓草《午夜八次电话》：
午夜八次电话
我从洗澡间走出来
老阮帮我擦干
他裸着皮肉亲吻我的体毛
这时电话响了
响过两下老阮接了电话
一位小姐问要服务吗
老阮谢绝
继续他的舌功口功——
像只燃烧的鱼游遍我每寸的肌肤
像吸尘器要吸走我的睾丸
这时电话又响了
响过五下老阮接到耳边
另一位小姐问要服务吗
老阮谢绝
我接着爬上了老阮的背
在需要的部位涂上润滑油
我熟练地向前挺进
这时电话响了
响过十下老阮接到耳边
那边又一位小姐问……
老阮再次谢绝……
已经是深夜了
金鑫宾馆的单间内
两个不要脸的男人睡在一起
让可怜的八个妓女闲着
同性恋文学堂而皇之的登场了，在国外不算希奇，最近华人导演李安获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作品《断臂山》，就是这类题材，反映出芸芸众生，对短暂生命各种不同理解和诠释。
下半身、垃圾派、同性恋都有了，“奸尸”也跟着出现，我们看诗人典裘沽酒作品：
我要在拜祭梅艳芳的时候奸尸
2004年1月11日下午15时30分
香港殡仪馆举行梅艳芳公祭活动
我是几千名歌迷影迷里的一个
在“往生净土”四个字下死者黑色巨幅照片
凝视那冷艳的样子我的鸡巴硬了
我冲上前去要掀开棺材钻进棺材和她做爱
我要了确死者生前想要一个BB的心愿
我要在她腐烂的子宫里注射亿万个精子
我希望听到死者一声幸福的呻吟
她曾是一个多么风情万种的女人
我要让她带着我的精子进入天国
生下一打小典裘沽酒小梅艳芳陪伴着她
我不怕染上癌症病毒
我的鸡巴已经化浓流血
我的鸡巴已操了无数肮脏的肉体和灵魂
可我却被几个保安人员按倒在棺材前
我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装逼的亲朋好友
一个个哭哭啼啼在做秀
他妈的却从不为死者着想
我不怕你们把我关在香港青山神经病院
在我被押走时我好象听到棺材里有响声
这首诗使湖水思考，是否会触犯法律，因为这在某些人理解，对死者有侮辱的意味，真的打起官司来，可能会败诉，引用和转载都会受到牵连。
我们再看一首署名作者“底里”的诗歌《请你操我妈》：
请你操我妈
我妈张桂芝，今年五十岁
身高1.62，体重55公斤
三围分别是：95 76 95
乳房因为哺育了我们
兄弟三个，略显痿垂
伟大的凡斯，诗人
凡斯、领袖凡斯
请你操我妈
请你操我妈
……
……
请你操我妈，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你一声
爸爸
爸爸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
让我可以在众多的垃圾们面前炫耀
瞧，我是伟大的
天才的凡斯的种
省略号内有些词语不便引用。
在这里，所有的神圣被消解了，最后连母亲也不放过，一般人看了可能会气愤，而另一个诗人“先疯流氓”则由此更进一步，写出了《我操我妈》这样的诗歌，属于乱伦作品，似乎我们国家没有相关法律禁止，但所发论坛，一般立即被删，至于搜索不到原文了。
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口语化或民间立场写作中，中国先锋诗歌的大致走向，对禁区不断突破的尝试，也许有些尝试是荒谬的，不过也有一种必然性在里面。
这是从诗歌涉及的主题上讲，从诗歌形式上讲，于坚诗歌《0档案》罗列算是所谓“不可重复的创新”，摘录一段：
卷五 表格
1 履历表 登记表 会员表 录取通知书 申请表
照片 半寸免冠黑白照 姓名 横竖撇捺 笔名 11个（略）
性别 在南为阳 在北为阴 出生年月 甲子秋 风雨大作
籍贯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年龄 三十功名尘与土
家庭出身 老子英雄儿好汉 老子反动儿混蛋
职业 天生我才必有用 工资 小菜一碟 何足挂齿
文化程度 少壮不努力 老大徒伤悲 本人成分
肌肉30公斤 血5000CC 脂肪20公斤 骨头10公斤
毛200克眼球一对肝2叶手2只脚2只鼻子1个
婚否 说结婚也可以 说没结婚也可以 信不信由你
政治面目 横看成岭侧看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 民族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 星座 八字 属相 手相 胎记
遗传 绰号 面部特征 口音 指纹 脚印 血型
家庭成员及社会关系 父亲 档案重3000克 前半生
尚缺500克 待补 母亲 档案重2500克 兄弟姐妹
档案各重1000克 侄儿侄女 档案各重10克 爷爷 祖母
大伯 二外公 大舅妈 档案重5000克 均已故去
简历 某年至某年 在第一卷 某年至某年在第二卷
某年某年 在B卷 （距单位500米 本区医院内科）
某年至某年 在第三卷 某年至某年 在第四卷
2 物品清单
单人床1张 （已加宽两块木版 床头贴有格言两条
贝尔蒙多照片1张 女明星全身照1张）
写字台1张 （五抽桌 半旧） 内有：信纸 信封
日记本 粮票 饭菜票 洗澡票 购物票
工作证 身份证 病历本 圆珠笔 钢笔
狼毫 羊毫 梳子7把 钥匙27把
（单车钥匙 暗锁钥匙 挂锁钥匙 软锁钥匙
铜钥匙 铝钥匙 铁皮钥匙各多少不等）
坏的国产海鸥表1只 电子表两个（坏的） 胃舒平1瓶半
去痛粉20包 感冒清1瓶 利眠灵半瓶 甘油1瓶 肤轻松
零散的药丸 针剂 粉 膏 糖衣片 若干
方格稿纸3本 黑墨水1瓶 蓝墨水1瓶 红墨水1瓶
风景名胜纪念章7枚
书架一个 （高1.5米 长1.2米 共五层 计有：选集3种
全集1种 辞海1套 《现代汉语》1套 《中文自修辅导手册》
《自学》杂志 《性知识手册》 《金瓶梅评论集》 《大全》
《博览》 《世界地图》 《中国长联三百三》 《健康与食物》
《摄影小经验两百条》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日语入门》
旧杂志15公斤 旧挂历15公斤 废纸20公斤
单价 旧杂志 每公斤0.20元（挂历废纸同价）
书 每公斤0.40元
工艺品6种：维纳斯半身石膏像 大卫石膏像 瓷奔马1匹
陶制狮子1尊 雄鹰1只 美洲豹1头
皮箱1个（全新 有卫生球味 号码锁） 内有全新西装两套
金利来领带1条（红色） 猩红色麦尔登呢1块（长4米 幅宽
1.5米） 丝绸被面两块 全新大像册1本（无照片）
木箱1只（系旧肥皂箱） 内有 棉衣1件（压底） 旧军装两件
旧中山装两套 旧拉链甲克3件 喇叭裤1条 （裤脚边已磨破）
牛仔裤两条（五成新） 旧袜子7双 短裤 汗衫 毛巾若干
吉他1把（九成新 弦已断 红棉牌）
玻璃压板1块（压着明信片两张 照片3张 一张他本人柔光照
大8寸 秋天 前景为落叶 之二为集体照 公园门口合影
他 前排左起第9人 之三为一女性照片 该人
姓名 年龄 工作单位 出身 政治面目 行踪均不详）
黑白电视机1台 军用水壶1个 汽车轮子内胎1个 痰盂缸1个
空瓶13个 手电筒1个 拖鞋8双（5双已不能使用）
旅游鞋1只（另一只去向不明，幸存的九成新）
三接头皮鞋两双（半高跟有掌） 一双是棕红色
信一扎 35封 （寄信人地址有 本市 内详
某电视台观众信箱 卫生知识专题竞赛筹委会
X市X胡同X号 街246号甲707室）
红梅牌小收音机1架 大搪瓷碗1个 靠背椅1把（藤皮多处断裂）
沙发一个 （长1米8 面料已发亮弹簧露出两个）
方便面7包 咖啡半瓶（雀巢牌） 电炉1只（1000瓦）
垫单3床（均已旧 有斑块和破损） 羽毛球两个 乒乓球拍一只
扑克牌3副 （一副九成新 另外两副已缺失 混而为一）
围棋子7粒 （白3黑4） 分币 71枚 （地上
抽屉共有伍分币18枚 贰分币30枚 其余为壹分币 小纸币）
读起来味同嚼蜡，但也有表达和传递一种感觉，走进去就有一种被囚禁和要逃出感觉，使人恐慌。
而知识分子写作，相对来讲，话题就很少了，看王家新写于1990年的作品《帕斯捷尔纳克》：
帕斯捷尔纳克
不能到你的墓地献上一束花
却注定要以一生的倾注，读你的诗
以几千里风雪的穿越
一个节日的破碎，和我灵魂的颤栗
终于能按照自己的内心写作了
却不能按一个人的内心生活
这是我们共同的悲剧
你的嘴角更加缄默，那是
命运的秘密，你不能说出
只是承受、承受，让笔下的刻痕加深
为了获得，而放弃
为了生，你要求自己去死，彻底地死
这就是你，从一次次劫难里你找到我
检验我，使我的生命骤然疼痛
从雪到雪，我在北京的轰然泥泞的
公共汽车上读你的诗，我在心中
呼喊那些高贵的名字
那些放逐、牺牲、见证，那些
在弥撒曲的震颤中相逢的灵魂
那些死亡中的闪耀，和我的
自己的土地！那北方牲畜眼中的泪光
在风中燃烧的枫叶
人民胃中的黑暗、饥饿，我怎能
撇开这一切来谈论我自己
正如你，要忍受更剧烈的风雪扑打
才能守住你的俄罗斯，你的
拉丽萨，那美丽的、再也不能伤害的
你的，不敢相信的奇迹
带着一身雪的寒气，就在眼前！
还有烛光照亮的列维坦的秋天
普希金诗韵中的死亡、赞美、罪孽
春天到来，广阔大地裸现的黑色
把灵魂朝向这一切吧，诗人
这是苦难，是从心底升起的最高律令
不是苦难，是你最终承担起的这些
仍无可阻止地，前来寻找我们
发掘我们：它在要求一个对称
或一支比回声更激荡的安魂曲
而我们，又怎配走到你的墓前？
这是耻辱！这是北京的十二月的冬天
压迫着我的灵魂
这是痛苦，是幸福，要说出它
需要以冰雪来充满我的一生
很少有人注意到，这首诗写于1990年的意义，应该说这是一首成功的作品，也是那个时代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好的作品之一——虽然今天看来，有些落伍了。
中国先锋诗歌的道路脉络大致如此，困境在于，当禁区被探索完以后，还要走向哪里？
我们看湖水诗歌：
星条旗下的四十三粒蹦豆
星条旗下的美利坚合众国
有四十三任总统
就像四十三粒
墨西哥蹦豆
全世界热爱玩具的顽童们
都喜欢吃蹦豆
并且不远万里跑去
亲眼看它们蹦跳取乐
拍手叫好或者
发嘘声喝倒彩
美女们围着他们发出
快乐的尖叫
那个名叫华盛顿的总统
是第一粒大蹦豆
他本来是在英伦三岛的上校军官
一蹦就蹦过了大西洋
找到了属于他蹦的舞台
并在舞台上
快乐地蹦跳了八年后
光荣退场
从此以后
跳上舞台的
大大小小的蹦豆
都不好意思超过老华盛顿
到了时候就会
自动退场
只是有一个名叫罗斯福的
腿脚不灵便的蹦豆
在和太平洋里的“橘子”比赛
谁蹦得高
就多蹦了几年
最后累倒在舞台上
在老华盛顿之后
有一个名叫门罗的蹦豆
宣布美洲是美洲人的
——只允许美洲人在里面蹦
但其实许多的蹦豆
都一直在想着
朝外蹦达
一个叫林肯的大蹦豆
从美国北部蹦到南部
他的表演最打动顽童们的心
赢得的掌声最多
但不幸的是
蹦着蹦着
当他蹦到最高潮时候
被一粒铁做的蹦豆
撞了一下
就再蹦不起来了
一个叫杜鲁门的蹦豆
曾经莫名其妙地蹦起来
原因是一位喝倒彩的家伙
流里流气地嘘了
他的宝贝女儿小蹦豆
于是这位大蹦豆在白舞台后
蹦跳起来
一蹦几尺高且
破口骂娘
被抖露出去
轰动星条破布下的大炸锅
老小顽童看得开心极了
一位名叫肯尼迪的年轻的蹦豆
和林肯大蹦豆一样
也是不幸的一粒蹦豆
蹦着蹦着
在一个名叫达拉斯的小城
被弄不清楚几粒铁蹦豆撞了
于是立即成了
世界各大刊物头版头条的新闻
接着一个叫约翰逊的蹦豆
捡了个大便宜
不买票就上台
接替着蹦
尼克松蹦豆是蹦跳好手
一步蹦跳上了月球
一步蹦跳过太平洋
蹦到了北京的紫禁城里
几乎摇动了地球
但这粒蹦豆蹦得太兴奋了
居然蹦到别人桌下偷听
被顽童们发现后起哄
结果不得不
自己灰溜溜蹦下舞台
星条旗下的四十三粒蹦豆
每一粒都有一个故事
星条旗下的四十三粒蹦豆
每一粒的故事都不一样
像玩杂耍一样：
越蹦越高
越蹦越玄
越蹦嘴咧开得越大
越蹦裤衩穿得越短
还有一个不小心的克林顿蹦豆
在白舞台幕后
蹦掉了裤衩
结果全世界都看到
爱吃蹦豆的大嘴美人
不久前，一个名叫布什的蹦豆
在和一个名叫克里的准蹦豆
在比谁蹦得高
蹦得更高的才有资格
在台上继续蹦
比谁蹦得高
比谁嘴咧得大
比谁裤衩穿得短
比谁赢的吆喝声多
越蹦越高（快要蹦到火星上去了）
越蹦地盘越广（早超出美洲了）
越蹦嘴咧开得越大
越蹦裤衩越短
越蹦越来劲
……
全世界热爱玩具的孩子们
都喜欢看他们蹦达
并且不远万里跑去
亲眼看它们蹦跳取乐
拍手叫好或嘘倒彩
美女们围着他们发出
快乐的尖叫
关于这首诗，湖水曾点评：
看似逗乐，却蕴涵深刻的民主思想，把汉语诗歌的题材，拓宽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把美国四十三位总统，捆在一起鞭打，这样的视野、气魄与处理手法，恐怕只有诗帝伊湖水才有这个能力。
湖水在《民族的一湖春水：我到底为什么要挑战李白？》中写道：
“湖水诗歌反思历史、关注现实、关注民生，关注中华民族生存和发展，同时主张‘为人类进步写诗’，有足够的实力挑战李白”。
湖水是否有实力挑战李白这里不谈，但“反思历史、关注现实、关注民生，关注中华民族生存和发展”的创作理念，以及“为人类进步写诗”的宗旨，应该对在黑夜中苦苦探索中国先锋诗人，有一定的启发吧？
湖水
2006-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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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 [3/26/2006 10:35:32 PM] |
伊湖水：中国先锋诗歌的困境和出路
[#1621: 17126, 1/710] - 伊湖水 (3/26/2006 10:35:32 PM)
- 多次看过，再看！问好湖水！
[#1622: 0, 1/610] - 雨文周 (3/26/2006 11:07:09 PM)
- 致意：）
[#1642: 0, 0/726] - 伊湖水 (3/29/2006 12:39:5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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