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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高如天无人问:痛悼梁山桥
曾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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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高如天无人问:痛悼梁山桥
10月24日,林道忠、李焕明和宋友谅几乎同时给我发来信息:已在病榻上瘫痪了五年的梁山桥老先生,已在泰国帕隆玛黛乡间的家中去世,享年七十八岁。虽然并不意外,我仍然感慨良久,因为一个就是一个宇宙,人死有如宇宙坍塌;梁山桥走后,三天来纽约上州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下,就象梁山桥飘洒的老泪;
而十二年前我在桂河桥头梁山桥在孤军墓的住所过夜时,梁老前辈爬上爬下,如老父亲一样帮我张罗蚊帐的那一幕,就好象是在昨夜;
梁山桥戴着草帽,顶着南洋的烈日,领着我参观富丽如皇家园陵一样的英军墓、淡雅如隋唐古冢的日军墓,以及桂河畔的博物馆,对比那可怜的华军孤军墓,看得我嚎啕泪奔、恍然大悟;
而梁山桥就候在那泰国的苦热中,默默地等着我从博物馆里出来。
这一切那么栩栩如生,就好象在昨天下午。
犹记得那天下午,梁山桥讲诉中国国军数千战俘被日军强迫修筑桂河铁桥时,被英国轰炸机蓄意炸死;讲述他干女儿阿兰的爸爸(曾是国民党远征军军人),在与泰北共产党游击队作战时,被泰王军队背后打黑枪的故事;梁山桥讲得老泪纵横,就象现在我的卧室窗外飘洒的秋雨一样。
梁山桥生于湖北汉川县的一个贫农家庭,六十年代参加过解放军,八十年代一度经营民营出版业发了财,但财路旋即被断,1989年夏梁山桥凭借其在泰国经商的姑父关系,以探亲签证来到了泰国,刚好耳濡目染全世界对中共“六四屠杀”的大量报道,义愤填膺,从此不再回国,并成为中国海外民运组织“民
联”最早的成员之一。
三十年多年来,梁山桥帮助或者接待了无法计数的民运、异议人士越境、落脚泰国,其中有“天安门三勇士”,即1989年在天安门广场泼污毛泽东像的示威者余志坚、喻东岳、鲁德成。
但是,这些帮助换来的,大多是不闻不问,甚至是欺宰和恩将仇报,因为后一种情况的打击,梁山桥接连地中风倒下,并在第二次中风后健康急剧恶化。
梁山桥,正如其名,就是一座让各路“反贼”过河去往梁山的桥梁,但是过了河之后,谁也不去维护这座桥梁,如今,这座老桥倒塌了!
2017年,在梁山桥第二次中风之后,我受他之托,帮他写了一些得罪人的东西;2018年之后,梁山桥逐渐丧失了说话的能力,眼睛也完全失明了,我受托去物色一位愿意继承中国孤军墓事业的买主,最后没有成功,由此也开始冷落老梁,直至他病逝的噩耗传来。
我也对不起梁山桥前辈。
梁山桥先生是桂河桥头孤军墓的创建者:他当年忍受着50万泰铢建墓经费,被某异议人士骗走之痛,以自己私房做抵押,贷款一百万泰铢兴建中国远征军孤军墓,填补了一段空白,改变了中国军队在泰缅牺牲最大,却没有任何纪念地的尴尬,为此,梁山桥经济困难得差点私房被银行收押...今天的桂河桥畔的中国孤军墓,虽然依旧寒碜粗陋得令人泪奔,但总比没有好。
十六年前,梁山桥先生在华军碑上铭文曰:
“桂河水,清也浊,
恰如暗世假扮真;
大战已定败与胜,
谁真英雄且不明;
叹我中华远征军,
十万将士变孤魂,
死无葬身地,
白骨换泥尘,
功高如天无人问。
桂河水,浊也清,
人间恩怨诉不尽;
青天白日暗垂泪,
愧对炎黄子与孙。
可叹的是,“功高如天无人问”,既是国民党远征军的写照,也是梁山桥自己的写照。
梁山桥又有诗云:
“中国远征军,
泱泱大国魂,
伟业天地敬,
日月仰功烈,
君莫问:
为何赞歌无声,
而今丰碑立野林?
告慰众生:
只要良知未泯,
宇宙尚存,
总有祭灵人。”
“只要良知未泯,宇宙尚存,总有祭灵人”,也是梁山桥自己的写照。
梁山桥最突出的两点,一是如肖邦般的民族心,一是诚实厚道,病榻上的他,仍不亡叮嘱我不要写一个欺宰过他的海外偷渡的著名人物,说这样会“影响了民运的形象”(其实那人根本就不是民运人士,而是刑事犯罪分子)。
梁山桥带着他的厚道走了,从今世无梁山桥。一个平凡的人,一生历尽磨难、饱受欺辱,却从无恶毒卑鄙的思想,并始终有一副古道热肠,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光荣。
曾节明 2021.10.27 秋雨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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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2021 1:02:47 A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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