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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儒派最常犯的两大错误
东海一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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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儒派最常犯的两大错误
最近看了一些反儒批儒和就儒学问题向我"讨教"的文章,大多停留在文革大批判水平,断章取义,望文生义,郢书燕说,错谬百出,低层重复,甚至连一些基本概念都没弄明白。这些"无畏之徒"中,不仅有普通网友,还有学者名家,一一驳斥之,太浪费,时间精力也不允许。且概括性地谈谈反儒派最常犯的错误吧。
反儒派最常犯的错误之一是:以今人之心度古人之腹,以今词之义度古文之意。
例如,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孟子欺骗民众的谎言,就是把孟子当作喜欢玩弄文字游戏的中共官员了,不了解先民的文字崇拜和写作真诚。从汉字作为一个系统初步形成起,先民就给它涂上了一层神秘尊严之色。虽然文字崇拜随时代发展不断弱化,在孔子时代已有"巧言令色"者,但"巧"的程度毕竟有限,不可能象现代人那样言善心恶、言不由衷。况原儒是最反对巧言令色的,从孟子一生行迹看,其思想是一贯的,其为人的真诚、谋道的热切都是不必置疑的。说孟子有意谎言欺世,乃以今人之心度古人之腹、以小人之心度大人之腹。
又如,说孟子"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之言,是把"民"贬斥为"野人"。这是不了解"野人"。据《周礼》所载,周天子直接统治的王畿划分为"国"与"野"两区域。王城城郭以内叫做国中,城郭以外的周围地区叫做郊,郊以外的地区叫做野。在野的范围内分设有六遂。卿大夫的采邑称为都鄙,都鄙和六遂都在野里。乡和遂里的居民统称为民,六遂的居民又叫 "氓"或"野民"、"野人"。(据《中国早期制度文化状况考[适之著]》)
可见野人之称在孟子笔下并无主观贬意。"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之言,仅仅是"事实判断"而已。社会分工不同,有管理者就有被管理者,不同的人从事不同的职业。孟子此言出于《孟子.滕文公上》,恰恰体现了他的爱民思想:孟子来到滕国时,滕文公对孟子十分敬重,向他请教治国为政之道,孟子便系统阐述了他的仁政理论,强调"民事不可缓",应该让百姓有固定的资产,税收应有节制,要实行井田制,使国家和百姓都能得利等等。
读古人文章和辞句,要结合当时的时代环境,还要结合文章的语境,更要了解词语真实和特定的含义,那样才能够读懂读透,才具备做学问的资格。不然,就难免大犯常识错误,把"野人"视作骂人的话,就象未开化、无文化的"野男人野女人",自个玩玩可以,想与君子谈儒论道,想将老枭驳倒批臭,差得远哪。
反儒派最常犯的错误之二是:只见森林不见泰山,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甚至是只见枝叶不见树木,抓住一点不及其余,不了解儒学的基本原则、主流思想和主要精神,也不了解儒学是一门极富综合性、开放性、包容性、和合性的发展着的学说。
首先,儒学范围广泛。诗书礼乐易春秋各大经典,囊括了人生、社会、道德、政治、制度、教育等各大方面,其中最重要的思想有:仁义原则,恕道孝道,仁政王道,德治礼制,中庸之道,节欲思想,和谐思想,经权思想,原始民主思想,人道主义思想,大一统思想,大复仇思想,大同理想,救世精神,人格独立学说等等等等。还有张三世说、通三统说、《春秋》新王说、孔子为王说、孔子改制说、《春秋》王鲁说、天子一爵说、天人感应说等公羊口说等。
其次,儒家派别众多。有孟子性善、荀子性恶之岐,有今文经学、古文经学之别,有经学、玄学、功利学、实学之分,有公羊学、理学、心学(阳明学,亦属于理学范畴)之异。大的儒学流派下面又各自产生了更多的小派别,如宋明理学,就有安定学派、泰山学派、濂溪学派、伊洛学派、明道学派、伊川学派、横渠学派、象数学派、临川学派、龟山学派、浙东学派、朱学、象山学派等等分支,浙东学派中又分为永嘉学派、永康学派、水心学派等。
就是创派大宗师孔子本人,其早年、中年和晚年的思想也颇有不同。早年孔子重人道崇外王,所宗经典为《诗》《书》《礼》《乐》;中年孔子崇天道,重内圣,所宗经典在《易》;晚年孔子重返人道,当新王,创新制,加王心作《春秋》。儒家众多派别其来有自,如蒋庆所言:孔子思想发展的历程不同,精神境界不同,所宗经典不同,必然会影响到孔子弟子及后学。孔子不同的生命阶段有不同的弟子来问道受学,其所问之道,所受之学必不同。孔子死后,弟子星散,各守先师所传之道所授之学而发扬光大,故儒学遂分为不同的学派,每一学派都可以在孔子生命历程中找到相应的轨迹。
各门各派之间纵横交错,观点分歧,但又矛盾统一,但无论怎样万派千流的分支和千变万化的发展,因根本原则未离原儒设定的大经大法,他们又都属于儒家学说的范畴。象商鞅、吴起、李悝、韩非子、李斯等,虽源出儒家,却因为根本上违背了孔子仁之核心和荀子礼之大本,不再受原儒仁义原则与道德理想的节制,便不属于儒家而另创法家一派了。
许多儒学批判者由于未能把握儒学的基本原则、主流思想和主要精神,由于缺乏整体、全局观念,常把某一学派或某一分支的某些观点当作儒家的全部,所以造成了许多成见,甚至把一些违仁悖义的歪理邪说诬赖在儒学头上。
其实,上述两大错误,不仅在反儒派那里是家常便饭,在许多拥儒派那里也不同程度存在着。五四之后,儒学承受了太多的非难和指责,仿佛中国一切的问题都是儒学造的孽。在五四群雄笔下,儒学承担了君主专制的历史责任;在文革健将那儿,儒学承担了"反革命"的道义责任;在一些民主派眼里,儒学又必须承担党主专制的文化责任。反儒派完全忽略了一个基本历史事实:经过一个多世纪特别是五四和文革的摧残,儒文化早已风雨飘零,党主专制的意识形态与儒家文化是格格不入的。把党主专制的罪恶算到儒家头上,实乃儒家"不可承受之重"。
历史上儒家拥护过等级制度,这一点最为反儒派垢病。须知社会需要秩序,在太平大同理想实现之前,在君主社会的"据乱世"或"升平世",维持秩序离不开一定的等级制度,故儒家拥护王道仁政的善的等级制(我已多次阐析过君主制度的历史合理性、合法性和儒学对君主制度的善化功能,不赘),但在儒家那儿,社会等级和人的身份地位不是僵化固定的,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荀子曰"涂之人可以为禹",都认为小人野人只要不断学习加强修养,就可以"成人"甚至成圣成德,从而打开了上下之间的流通管道…。
不过对于众多一根筋的反儒派而言,有些问题一时恐怕难以理解。他们要解决的是儒学基本常识教育以及怎样阅读古书等问题,首要之务是纠正本文所提及的常见错误,至少先读懂几本儒家经典,然后才能取得入门资格----我可不耐烦当婴幼儿或未开化的"野人"的老师哪。
2006-3-17东海一枭
首发2006、3.17《民主论坛》http://asiademo.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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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2006 10:42:48 PM] |
反儒派最常犯的两大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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