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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一枭
3/31/2006 10:43:1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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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感---回应诗人、诗评家老象的批评

诗评家老象曰：白话诗追求口语化。这"化"，奥秘在语感的耐人寻味上，而非语气的流畅或铿锵有力。说得不错，语感的确太重要了。不过我认为语气流畅铿锵有力也属于浅层的语感"表现"之一。至于新诗是否一定要口语化才佳，我认为倒不一定。下半身、低诗歌写作在这方面就"化"过头了，千篇一律的大粗大俗，令人不耐。

语感这个概念比较模糊，并无统一定义。或认为是对言语内涵的领悟感应能力，或认为是源于生活经验积累的对于语言文字的灵敏感觉，或认为是一种操作者对语言艺术的审美能力，是对语言隐含意义的一种深刻的直觉等等。上述说法都是从作者的方面而言。

从作品的方面来说，我以为，语感乃诗文作品显示出来的一种个性、风格、风貌、气韵、韵味、神彩、境界，是作家风格在语言表达系统上的一种表现。如果说思想、情感、意义、词藻是诗文的体貌姿容，属于静态美，语感就是作品的风韵态度，属于动态美。许多文章看起来没啥毛病却令人不堪卒读，问题就出在文章的语感上。如果语言做作、呆板、僵硬，气脉不畅，语感就不佳，读起来遂味如嚼蜡。

文章语感好不好，就象女子有没有媚态。明代大才子李渔谈到美女媚态时说："媚态之在人身，犹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是无形之物，非有形之物也。惟其是物而非物，无形似有形，是以名为尤物。尤物者，怪物也，不可解说之事也。凡女子，一见即令人思，思而不能自己，遂至舍命以图。与生为难者，皆怪物也，皆不可解说之事也。吾于态之一字，服天地生人之巧，鬼神体物之工。使以我作天地鬼神，形体吾能赋之，知识我能予之，至于是物而非物，无形似有形之态度，我实不能变之化之，使其自无而有，复自有而无也。"

态自天生，非可强造，难以言表，语感亦类似，它属于文字般若。南怀瑾说过，有的人出语成章，话一讲出来就是文章，每一句话都很优美，很漂亮，因为他有文学的境界，有文字般若；有的人读过很多书，认得很多字，却写不出好作品，成不了文学家，因为优美的句子出不来，没有文字的般若。

我对文字有一种特别的敏感。我不喜欢读当代人的作品，不喜欢读当代人翻译的西方著作，主要原因就是文字不过关，读起来语感差，有时为了了解学术思想界动态不得不浏览有关文字，内心则对作者或译者一万分鄙视！我自己写诗作文，除了所表达的内容，最重视的就是怎样表达，遣词造句力求精确、生动。

语感没有一定的客观标准。一个女子之态媚不媚、可不可爱，往往不同的男子有不同的看法；一篇文章语感佳不佳，往往不同的读者会有不同的评价。这与读者口味有关，也与读者对语言文字内涵领悟感应能力的强弱有关。

就语感言，近体诗与古风不同，李白诗与杜甫诗不同，骈体文与古文不同，儒家经典与佛藏文字不同。相对而言，前者语言的韵味气象比较外显，容易领略，后者的语感之美境界之妙，比较隐蔽，不易欣赏。

例如佛经，爱之者认为文字之美，玄机之妙，应有尽有，即使不信佛不学佛不修佛，不成佛， 亦有可乐可观可思可得者。佛经数千部，多数翻译信达雅兼备，不仅义理深奥而已。仅凭一流的语感，就足以引人入胜了。

但也有很多人、包括大文人认为佛经文字不佳。钱钟书引欧阳修批评佛经说，"余尝听人读佛经，其数十万言，谓可数言而尽"，并评论道"语特轻率耳，非尽不根无故也"，尤其申说佛经中"丁咛反复，含义尽申而强聒勿舍，似不知人世能觉厌倦者"。钱钟书还举例说，《后西游记》中文明天王曾谓"佛家经典，虽说奥妙，文词却笨而且拙，又雷同，又艰涩，怎算得文章！"韩愈自谓"细大不捐"，却不纳佛经。刘勰奉佛，然而佛经文章却没有入选他编的《文心雕龙》（转引自马来狂人《夏日读管锥·之九十八》）

欧阳修、韩愈们不欣赏佛经文字，不象大多数人是因为对语言文字内涵领悟感应能力太弱，如焦大欣赏不了林妹妹，只能说这是他们的口味问题。罗卜白菜，各有所爱，纵然是天下公认的顶级美女，不也总有些个别高人看不入眼么？
2006-3-13东海一枭
首发《自由圣火》半月刊第十六期 网址：http://www.fireofliberty.org）。所有转载请注明出处并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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